正文第488章媚香之一
是夜,杨宗志和朱晃拜别黑风寨,颜飞花带人送出寨子外,又借了他们两匹
代步的骏马,依依不离别。
杨宗志回头朝寨子木栏下的娇媚身影挥了挥手,那身影若隐若现的矗立在木
栏下,身后有几个火把照出微微光芒,那身影便一明一灭的看不真切,杨宗志回
身上马,心头一时颇有几分感叹:「料不到月余之后再见时,竟然见到了这样一
位颜姑娘。」
这样的颜姑娘他说不上是好是坏,但是心底里却是有些钦佩的,不管她用什
么法子和手段坐上了黑风岭大首领的位置,她的立意总是好的,这三千个野性难
驯的粗汉子,若是日后再也不打家劫舍,而是循规蹈矩的话,那这颜姑娘便善莫
大焉了。
当下他和朱晃拉马下山,沿着笔直的山道碎步前行,马儿跑得并不快,身边
凉风涌起,头顶一轮弯弯的明月,杨宗志点头一看,那小婵姑娘规规矩矩的坐在
自己身前,她用来裹眼的娟巾掉落了,此刻整张俏丽的脸颊便近在咫尺,想想方
才在木屋的楼顶处,她向自己看过来的眼神,杨宗志心头一动,总是觉得那眼神
似乎在哪里见过一般,可惜回头念想片刻,仿佛在木屋的大堂中,她便又回复到
过去那用耳朵代替眼睛的模样,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,她都会凑过耳角先去听听,
便好像那对朱漆般的眸子只是件美丽的摆设罢了。
杨宗志暗暗一叹,凉风吹拂过面,小婵隐约是冷了,便向他怀中靠的更紧一
些,杨宗志和朱晃拉马下山道,不过一会,便来到自己跳出地洞的洞口,他们驻
马下来,回头对看一眼,杨宗志道:「方才走的时候,我对婕儿他们说让他们不
用久等,径自去前面投店,现下月已过半梢,想来他们也该过去了,咱们便向前
面追吧。」
朱晃点头道:「好。」
两人拉住马头转了个方向,题径直向西南的官道而去,一路问了十多个驿站
客店,俱都没有唐小婕和史艾可她们的影子,杨宗志心头不禁踌躇:「难道是走
的太快,反而到他们前面了不成?」
无奈下,两人只得又顺着官道往回赶,这般耽误一下,又过了半个多时辰,
小婵在他怀中累得不断打哈欠,片刻之后,便沉沉的倚入怀内睡了过去。
杨宗志低头看看,一轮明月当空,照在她清丽的芙蓉小脸上,带着淡淡的圣
洁晕光,发丝却是涌来一股若有若无的女儿家香气,想想这小姑娘今日被陶老幺
劫走后,又拖行一路,关在柴房的稻草丛中,她担惊受怕的,一颗小心思如何能
不疲倦欲死,杨宗志心底一柔,便把她朝怀内又紧了紧,依稀瞥见小婵睡梦中,
还透出几许浅浅的笑意,细长的睫毛轻轻抖动,红馥馥的嘴角弯弯,极是迷人。
两人牵马再走了半个时辰,一直来到陶老幺所设的陷坑前,才看见原来唐小
婕等人却是候在这里,没有离开,他们将马车和健马捆在一旁的树上,史艾可和
柯若红撑着小脑袋盘坐地上,唐小婕却是斜着小腰对着洞口发呆,只有那忽日列
背着手来回踱步,杨宗志骑马过去问道:「你们怎的没去投宿?」
众人听得一呆,却都大喜,史艾可跳起来道:「哥哥你回来啦。」
杨宗志点头道:「嗯,回来了……」
史艾可笑嘻嘻的凑上来,接过马缰道:「怎么样,这会子……又碰上什么好
玩事了?」
杨宗志呵呵咧嘴一笑,便知道这丫头不本分,今夜幸好没带她去,不然的话,
那黑风寨里不知要闹得怎么天翻地覆。
朱晃从马背上跳下来道:「我们碰见山贼啦,纠缠了一整夜才得回转。」
「山贼呀……」
史艾可一脸都是激动地雀跃之色,嘟嘟囔囔的道:「山贼是长得什么样子呀,
朱大哥,你有没有和山贼打架,他们的力气比得过你么?」
当夜在长白山时,朱晃曾经用肩头顶开了长白剑派的寒玉铁门,一身神力史
艾可倒是极为佩服的。
唐小婕拍拍衣裙下的灰土站起来,娇声问道:「郎君啊,那小婵……」
抬头一看,杨宗志的怀内小猫般趴着个柔软的妙人儿,只见背影便知是小婵,
唐小婕心头一喜,伸手便来拉住小婵,想要将她扶下马背,可是小婵两只手儿紧
紧的抓住杨宗志的衣襟,唐小婕扯了几次,兀自都无法松开。
杨宗志只得抱着小婵跳下马背,低头一看,这小丫头睡得满脸通红,却是毫
不惊醒,当下只能这般横抱着她走到马车边,打开车厢的后门将她放了进去,身
子是放在软软的坐垫上,可是两只小手儿好像树藤一般缠着自己的衣服和脖子,
杨宗志尴尬的转回头来,唐小婕噗嗤一声,小声娇笑道:「看来小婵对你,倒不
那么讨厌了呀。」
杨宗志嘿嘿笑道:「她什么时候讨厌过我了?」
唐小婕揶揄的翻着白眼道:「还说没有,上一次……是谁将小婵扛在肩头冒
充恶人的呀,又是谁……整天恶声恶气的吓唬人家呢,咯咯……你呀,明明心不
恶,表面上……却总要做出一副恶狠狠的模样,吓唬小女孩么。」
唐小婕一边说话,一边伸手来帮着拉扯小婵,她牵住小婵的素手,感觉到自
己说一句,这小婵的素手便颤一下,来来回回几次,唐小婕心头一动,不觉暗想:
「她……她是睡着了么?」
可是任由她怎的发力,那小婵的素手也紧紧的纠在了杨宗志的胳膊上,拔不
下来,唐小婕咯咯一笑,似笑非笑的凝眉道:「罢了,看来是拉不开了,不如郎
君啊,你今夜就在马车中陪着我们吧。」
杨宗志点头道:「也好,反正我也累得紧,正好歇息片刻,你去跟朱大哥说
一声,就说我们继续赶路,今夜无论如何都要找个地方投宿下来,不然的话,再
来一伙山贼,我可没气力去应付啦。」
当下一行人便又再度启行,月色幽幽,清冷的站在道边的积雪上,恍惚银光
闪闪,唐小婕靠着杨宗志的胳膊躺在车壁旁,耳听着车轱辘叮咚有声,忽然……
杨宗志轻轻的叹了口气,唐小婕心下不免惊奇,抬头问道:「郎君啊,你……你
叹什么气呢?」
杨宗志低头看了看小婵,见到她心满意足的趴在自己怀中,酣睡正香,便压
低嗓音道:「方才我带着小婵抵抗山贼的时候,寒风一吹,将她脸上的娟巾吹掉
了,她……她好像,还是不能看见的。」
唐小婕听得秀脸一呆,转头看过去,见到小婵鹅蛋般的小脸上,的确没有娟
巾,她心底不禁涌起一阵黯然之色,轻叹道:「那可怎么办,费二叔的医术,难
道失灵了?」
杨宗志摇头道:「我不知道,费二叔他说过,小婵姑娘的眼睛大好了,只要
两日便可痊愈,可现在两日早就过了,她却是没有半点起色。」
他说到这里,隐约回想起在木楼上小婵看着他的眼神,唔的一声又道:「我
乍一瞧见她不戴娟巾的模样时,甚至都以为她能看到我了一般,那时我掌着一根
火把,近近的照在她的脸上,她的眼睛一闪一闪的亮若星辰,人家不都说,瞎子
的眼睛是暗淡无光的吗?」
唐小婕若有所思的点了点螓首,转头嗯的一声,舒服的靠在杨宗志的肩旁,
闭住媚眼道:「人家不管了,人家也要靠在你身上睡一会,你们走后,我担心受
怕的不得安生,现在你回来啦,小婵也没事,我便什么也不管啦,郎君呀,人家
……人家要你也腾出一只手来抱抱我。」……
这一夜在太行山脚下的驿站中投宿,第二天一早便再度出行,从这里出发,
便在茫茫的太行山中打转,太行山的东北面全是又高又壮的圆木密林,可是越往
山内走,却渐渐的变成了荒瘠的高原,有些山头寸草不生,远看上去光秃秃的,
一座接着一座。
大雪昨日停了一天,今日也未落下,道边的积雪慢慢开始融化,汇成雪水顺
着山道流淌。杨宗志和忽日列骑马在前面领路,不时谈一谈这方圆附近的地势地
貌,一直到了晌午后,大家才来到一个路边酒肆旁停下,抬头看看,这往日喧嚣
闹腾的酒肆,此刻却是门窗紧闭,过去门前停满了推车和担子,也是一辆都瞧不
见。
杨宗志狐疑的翻身下了马,走到酒肆门前的栅栏处探了探,里面动静全无,
他原本计划是在这里用过午饭,可料想不到这里居然关了门,唐小婕推开车窗向
外面扫了一眼,娇声问道:「怎么,三娘他们不在么?」
她说完话便阖上车窗,拉着小婵便要下车,可是这回小婵的娇躯僵硬无比,
她拉了几下,竟然拉不动。
昨夜投宿睡下后,唐小婕心头便有些奇怪,明明在坏郎君身上睡得那么沉,
为何半夜和自己住在驿馆中,小婵在身后却是辗转反侧,好像一夜都没怎么睡着,
今日早起的时候,叫了她好一会,小婵才昏沉沉的醒过来,磨磨蹭蹭的跟着自己
上了马车,在车厢中,她也静静的睁着秀眸,痴愣愣的对着自己的脚尖发呆。
唐小婕偷偷伸手在她眼前晃了几晃,小婵的眼睛睁得大大的,可是却没有半
点反应,对着那三寸小莲足一早上,甚至连眼睛都没眨几下。唐小婕幽幽的叹了
口气,昨夜里的一丝疑窦尽去,暗想:「她终究还是看不见的。」
这会子,无论她怎么拉扯小婵,这丫头也缩着小身子,躲在车厢的最里面,
就是不愿意出来,无奈了,唐小婕只得推开车门去叫杨宗志:「郎君呀,你……
你快过来。」
杨宗志走上前来,低头问道:「怎么了?」
唐小婕伸手指了指角落中的小婵,蹙眉道:「她……她不愿意下车哩。」
「为什么?」
杨宗志皱了皱眉头,心下一阵奇怪,照说前几日婕儿和小婵相处极好,婕儿
的心思柔腻,照顾起人家可谓周到的紧,小婵对她也不那么抵触,这次不听婕儿
的话,那可是独独的头一回,他倒是还来不及多想,便俯子,钻进车厢,探手道:
「小婵,来……咱们要去用饭了。」
小婵缩着身子簇在角落中,嫣红的小嘴咬的死死的,贝齿印清晰可见,满脸
都是悲戚之色,杨宗志伸手拉住她道:「怎么了,还在想那些山贼么,这回不怕
了,我定然陪在你身边,再有陷坑掉下去,那……那也是我和你一道掉下去。」
小婵听了这话,倒是咬着红唇,挪了挪小臀儿,朝杨宗志这边迟疑的凑了一
凑,杨宗志笑道:「乖,这就对了。」
大手微微一用力,便将小婵拉出了车厢,唐小婕在一旁看得又是好气,又是
好笑,媚声嗔怨道:「还是你骗人的法子多,说话总讨人家欢喜。」
杨宗志嘿嘿笑道:「你昨个儿不是还说我说话讨厌,恶声恶气的最是怕人吗?」
当下一行人下马的下马,出车的出车,来到三娘的酒肆面前站定,几片残叶
吹过眼前,这里竟是如此萧条,唐小婕奇怪的道:「三娘他们难道还没起床开门
的么,不会呀,时日已经过了晌午了,哪有店家会开门,开得这么晚?」
杨宗志沉吟道:「嗯,我有些事情本想问问霍二哥,既然他们还没开店,咱
们就下去瑞河村瞧瞧。」
一行人便舍了马车,顺着山道旁的小路下去,沿着路旁的草堆下坡。行走间,
史艾可凑到杨宗志的身边,捏着尖尖的小下巴,怪声怪气的道:「嚯嚯……嘿嘿
……哼哼……」
杨宗志好笑的回头道:「可儿,你一个人怪叫些什么,什么嚯嚯嘿嘿的?」
史艾可拉过一旁的柯若红,促狭的娇笑道:「大屁股丫头,你发现没有,昨
晚上定是有事情发生。」
柯若红扭着细腰下山,闻言媚声问道:「有……有什么事呀?」
史艾可朝杨宗志身边瞥了一眼,咬着玉齿道:「还能是什么事,定然是这坏
哥哥作的荒唐事了呗,你看看那小婵,她由来怕哥哥怕的要死,这会子……却又
寸步不离的拉着哥哥的手走路,你难道不奇怪的么?」
柯若红顺着史艾可的眼光看出去,见到那小婵姑娘确实紧紧的拉着杨宗志,
不但紧拉着,甚至……还将半边小身子都贴在杨宗志的胳膊上,柔若无依的紧,
柯若红点头道:「是呢,师哥呀,你对小婵作了什么?」
杨宗志没好气的笑道:「我能作甚么,她这么可怜的小姑娘,大家伙心疼都
来不及,我还能对她作甚么,你们也不看看,这小路如此崎岖不平的,小婵她眼
睛看不见,自然要拉着人走路,不然的话,岂不是要跌下去了?」
史艾可耸着鼻尖,娇笑道:「那她怎么不拉着我呀,又或者不拉着大屁股丫
头和婕儿姐呀,哼哼……就知道你会这么说。」
杨宗志哈哈笑道:「拉着你成么,你自己都走不稳,一步三颠的,看看看,
还没说你就跑起来了,拉着你还不得头晕晕的找不到北。」
史艾可跳起小身子,不忿的羞怒道:「谁……谁一步三颠的啦,我也会……
也会像婕儿姐那么好看的走路,不信我走给你看看。」
她一边说话,一边果真放慢了步子,扭着小腰,摆着小臀儿款款莲步,只是
没走几下,便又噗哧一声笑了出来,再也装不下去,又和柯若红两个小丫头打打
闹闹的跑下了山。
杨宗志看得哈哈大笑,垂头一看,身下的小婵却是小脸印红一片,嘴角一撇,
带起一丝笑意。
如此走了半晌,静谧的瑞河村引入眼帘,他们走到霍二哥家门前的木篱笆边,
抬头一看,屋前只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,坐在竹凳上颤巍巍的劈柴,杨宗志开
口问道:「老人家,请问……霍二哥他在家么?」
那老者抬起头来打量片刻,回话道:「你找霍二这小子啊,他……他走啦。」
「走啦?」
杨宗志微微一愣,又问道:「走哪里去了?」
那老者放下手中的柴刀,迎过来踌躇道:「小伙子,你找霍二他们作甚么?」
「哦……」
杨宗志点头道:「我们都是霍二哥的朋友,上次路过这里,多承他照拂有加,
这次回来,是来看看他和三娘的。」
老者见杨宗志面色颇善,胸襟气度有礼,他嗯的一声,低声道:「实不相瞒,
霍二他和村里面的庄稼汉们,一起去城里投奔义军去啦,走了已经有好几天。」
杨宗志皱眉道:「义军?什么……什么义军?」
老者叹气道:「蛮子就要打过来了,朝廷又不管我们北郡的子民,难道……
难道我们要活生生的看着蛮子的刀斧加身么,有些门路的便向南方逃走,没门路
的,还有力气的便组织起来要去抗击蛮子,这不是,霍二前几天回来,说是有个
什么什么城,里面聚集了一千多不怕死的铁汉子,当天晚上他便带着祁大和三娘
一道走啦,我呀……要不是年纪大,举不起兵器,我说不定也要跟他们去的。」
杨宗志听得胸口热血翻腾,轩眉道:「原来是这样,老人家,你说那个什么
城,到底是哪个地方?」
老者皱着眉头回思道:「霍二他只说了一遍,好像是……好像是……幽……
幽州城吧。」
杨宗志恭恭敬敬的举手拜礼道:「我明白了,多谢老人家。」
一行人辞别后,便又重新回头上山,一路上山,杨宗志沉眉细思,不发一语,
忽日列走过来,挠着头皮呵呵笑道:「一千人……一千也叫兵马?北方四国的大
兵一来,兵器都不用出,只用战马开道,这一千人便会被冲成齑粉,尸骨难存。」
杨宗志听得眉头一动,暗想:「霍二哥他们果然是一群响当当的热血汉子,
义气当头。」
转念又想:「杨宗志啊杨宗志,你跟着爹爹学了一身兵法武艺,难道要缩在
这里做个缩头乌龟不成?人家一群庄稼汉子都不怕死,以一己之力去抗击蛮子入
侵,你身为过去的护国大将军,又怎么有脸坐在他们后方喝茶说话?」
转头一看,史艾可和柯若红等人眼神都定定的看着自己,婕儿倒是有些担心
的秋水凝望,可儿却是激动的满面通红,而身下的小婵脚下步子一蹦一跳的,洁
白衣裙翻飞如同穿花蝴蝶,面色显得甚为轻松写意,杨宗志振起胸膛道:「我…
…我想趁这次回程的时候,顺道去幽州城看一眼。」
唐小婕惊讶失声道:「郎君啊,你……你也要去参加义军?」
杨宗志结结巴巴的道:「我……我去看一眼,便跟……你们回鸿冶城去。」
柯若红噗嗤一声娇笑道:「师哥啊,你骗谁说话呢,你看看你,听了那老人
家说话后,脸庞红通通的,一直到现在还没消褪,反正若儿不管,你去参加义军,
我也去参加义军,你去杀蛮子,我也一道去,杀的还要比你多。」
朱晃大声道:「杨兄弟,我也跟你去,哥哥早就看不惯蛮子们在我们南朝耀
武扬威的,你去参军,我……我便做你的随从!」
史艾可小眉头翻动的正要接话,忽然发现自己要说的,全都被柯若红和朱晃
说完了,她不禁重重的嗯嗯两声,对着杨宗志龇了一下牙,唐小婕忧心忡忡的道:
「可是你现在是天下通缉的反贼呀,你要是露面出来,难道……难道人家不会来
捉你么?」
杨宗志摇头道:「管不了这么多了,婕儿,我知道你是担心我,对我好,可
是我生来便是个军士,爹爹将我养大,教我兵法武艺,可从来没叫我看着百姓们
受苦受难,而不闻不动的。忽日列说的不错,霍二哥他们这一千号人,在战场上
根本连军阵都结不了,你难道要我看着他们一个个去送死么,他们都不怕死,难
道我便是个孬种不成?」
忽日列哈哈大笑道:「好,杨老弟,你是条汉子,你不怕死,我忽日列也不
怕死,我便跟着你一起看看北方的蛮子,究竟有多厉害。」
杨宗志听得胸口一热,回头迟疑道:「忽日列,你……你是吐蕃人,这事情
本就跟你不相干,你何必扯进来,再说……再说乌卓玛她还有了身孕。」
忽日列昂头道:「我是个死了的人,不是吐蕃人,也不是南朝人,要不是杨
老弟你放我们一条生路,我早就在逻些城被人生剥活剐了,而且……一千人对付
不了蛮子数十万大军,我忽日列做不到,你杨老弟也同样做不到,你明知去了可
能送死,我欠你一条命,便趁着这个机会还给你。」
杨宗志听得心头起伏,咬紧牙关想要哈哈一笑,却又觉得喉头堵住,发不出
一个字来,凉风习习,山头上云朵翻滚,眼看着又要落雪了,大家说话间不觉来
到山腰上,从酒肆的木柱前解下马匹的缰绳,一行人顺着山道疾冲而去。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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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文第489章媚香之二
天气阴沉,好不容易大雪止歇了一天半日的,这抬头一看,灰蒙蒙的似乎又
要落雪了,鸿冶城窄窄的商道旁,聚集了一众姿态妖娆的女子,但见她们一个个
穿的很厚,头上还大多都遮住了盖头,脸庞便不得见,可见那棉衣素裙包裹下的
身子,有的窈窕,有的丰腴,想来那脸盘儿便不至于太差,商道两边摆满了柜台,
卖货的小贩郎中,作糖葫芦串和泥人儿的手艺人,并作两排,争相吆五喝六的叫
着生意。
「哎……马上,眼看着就要到年关了,屋子里总是要备些年货才行,往年啊,
逢年过节总是自己孤零零一个人,到了今年……只要有他陪着,这日子不觉就会
过的又快又甜蜜,等他回家的时候,看着满满一屋子的年货和姿色万千的小丫头
们,便不知道会有多么惊喜哩。」
商怡婷抬起头看了看苍迈的天际,嘴角甜甜的一撇,便是那腾腾的乌云,似
乎也幻化成了一张笑嘻嘻的脸庞,对着自己眨眼轻笑,柔柔的唤道:「婷姨……」
「乖乖的大妖精……你记得每日洗的香喷喷的在这里等我回来,此次我再回
来时,便是我想好了主意,将你名正言顺的抱到秀床上去的时刻到了。」
耳边不时还回荡着杨宗志离去时所说的豪迈之语,这些日子,这句话便陪着
自己浑浑噩噩的度过每一天,进入每一个梦中,早晨醒来时,首先印入耳角的便
又是这一句「你乖乖的等着我……」
商怡婷的心中充满期盼,却还有一丝酸涩,期盼的是……真的会有那么一天
么,志儿他说过的话,当真会算数的么?酸涩的又是……可是人家是你的姨娘啊,
是你……是你的长辈哩,此刻别说是你,就连人家自己都感觉到有些为难,现在
这一屋子的小丫头们,都已经渐渐接受了自己的身份,甚至……将自己当做亲生
娘亲那般的爱戴,咱们之间的距离……便又远了不少呀。
小贩们在周围大声的叫卖,置办年货的人们总是会毫不吝啬手中的银子,一
年辛苦到头,就是这么几天快活日子可享,谁还会苦着紧着的不愿花钱那,只要
家中有的,都愿意拿出来,换成一些好吃,好玩的东西回去,欢天喜地的过个大
年,所有的烦恼忧愁,都丢到明年之后再作考虑吧。
商怡婷脚步碎碎的跟在一群叽叽喳喳的小丫头们身后,看着她们无忧无虑的
在街边看完了泥人儿,又去看花灯,商怡婷忍不住心头一痴,暗暗对天呼唤:
「志儿啊,姨娘……姨娘真的每天都洗的香喷喷的呢,尽等着你回来对人家作坏
……你知道么,姨娘想着你的时候,身子骨总是软绵绵的,提不起一点劲头,可
是那心底里呀,却是跟喷了火似地,怎么压制……都压制不了,人家明白……自
己对你是真的防不住了,人家甚至不用你动手,只要你一个眼神儿,人家的心儿
和身子便被你抽走了,咬嗜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下。」
正想到这里,身后一个冷清南的娇声,开口问话道:「姨娘,你……你在想
些什么?」
「哟……」
商怡婷倏地回了神,转头一看,原来是何淼儿凑在自己身后问话,前一次她
妙手促成了杨宗志与何淼儿的好事后,这丫头心怀感激,对她便多了些亲切和爱
护,那天夜里她们一道躺在秀床上睡着,后来第二天又一道出门去送杨宗志,回
来的时候,何淼儿还问过她,为什么会睡在自己的秀床上,冤家昨夜哪去了?
商怡婷脸蛋红红的拿些搪塞话,将这件事情总算对付过去了,好在何淼儿的
心思单纯,虽然她性子有些冷淡孤僻,甚至刚烈,实则她一旦认准了一个人之后,
绝少动摇猜忌,因此听了商怡婷言不由衷的答话,她倒是没有多放在心上。
商怡婷方才正想着杨宗志,想的发痴,这会子被何淼儿捉了个正着,不觉微
微有些局促,拿捏着正要说话,前面几个丫头中有人听了这话后,忍不住转回头
来咯咯腻笑道:「我知道呀,婷姨呀,她……她在想哥哥哩。」
「啊……」
商怡婷听得小脸一白,禁不住反问自己:「难道……难道是我太过不会掩饰
了么,不然……人家怎么都知道自己爱煞了志儿不成?」
她是什么人,她是妙玉坊中言辞锋利的可人儿,又是洛都城里颇负盛名的交
际花,她一旦要将某件事情掩藏在心底,怕是万万不会露出马脚的,可是这一趟,
她也不觉不自信了起来,实在是因为杨宗志把她的心思占的太狠了,狠到她日日
想,夜夜念,小心肝都想疼了,她还兀自不满意,甚至还要将自己想得比黄花更
瘦,这才算是微微有些知足了。
何淼儿娇羞的愠怒道:「紫儿小丫头,你又胡说八道些什么,婷姨她……婷
姨她怎么会想着冤家呢?」
索紫儿咯咯娇笑道:「怎么就不能想哥哥了,咱们这一屋子里,有谁不想着
哥哥了,紫儿便是天天晚上睡不着觉,一直想他想到天亮了,才能眯着一会。」
她说了这话,又转头问着身边人,道:「筠儿姐姐,你想不想哥哥,倩儿妹
妹,你想不想哥哥呀?静儿姐姐,十二娘,你们呢?」
筠儿笑吟吟的道:「嗯,我……我……我也是这么想的。」
倩儿红着小脸,支支吾吾的道:「不知道志哥哥他……他什么时候才能回来。」
岳静的小脸更是好像一块火红的抹布,她颤着嗓音道:「我……我……我,
啊,我去看看前面的糖葫芦,好久也没吃过啦。」
一旁的李十二娘赶紧捂住小脸,飞快接话道:「好,好,我……我跟你一起
去。」
商怡婷看得噗嗤一声媚笑出来,这群小丫头啊,分明都是想着志儿的,想的
一点也不比自己轻,转念又道:「可是自己都不敢好像她们那般肆无忌惮,就算
娇羞无比的掩藏心事,也要收得紧紧的,决不能如同她们那么半遮半露的呀,不
然的话,便要给那坏家伙带来麻烦了。」
杨宗志答应过她,回来之后便解决他们之间的问题,不管他到时候做不做得
到,可是在此之前,商怡婷总是能谨守本分的,甚至要小心翼翼的防备着,不能
被任何人察觉出心事,她心下的委屈辛酸,又有谁能体会,或许……或许只有那
远在千里之外的家伙,他才能稍稍感悟到一点吧。
众人沿着长街走出去,开心的在每个档口流连片刻,又花了大把的银子,置
办了不少的年货和玩意,周围的商贩们一看,这才知道……原来这群娇滴滴的小
姑娘家,才是大财主啊,一个个出手阔绰,毫不惜金,而且买的多是男子吃的,
穿的,用的东西,因此一些专卖男子用品的,更是不惜余力的大声吆喝,只盼着
能将她们引到自己的摊柜前,大肆采买一番,这般一直买到她们个个手里都装不
下了,捧着小山一样高的货物,这些人才心满意足的准备回程。
商怡婷捧着一堆缎蓝色的绸布,心想着:「也该给志儿再添几件衣服了,上
次给他定做的那身锦袍,他穿在身上便极为合身的,可惜由于时间紧促,没有多
作几件让他带在路上,这一趟他出门十几天,那袍子也该穿旧了,穿坏了,过年
的时候,总还是要穿上一身新衣的,这般才能喜气……」
正想到这里,背后有人突的一下撞了过来,将她手中的绸布尽数撞散在地面
上。
商怡婷娇呼一声,赶紧地俯身去拾起绸布,回过头来一看,背后那人跳起脚
正要骂娘,两人对视一眼,不禁都微微呆住了,商怡婷讷讷的惊讶道:「小……
小伍子……」
面前这人正是当初妙玉坊中的龟奴小伍子,这个人跟了商怡婷十来年,她自
然不会认错,可是面前的小伍子却不跟她相认,而是皱起眉头,歪着嘴,打了好
几个眼色。
商怡婷微微一愣,一时间还弄不懂他的意思,照说自己离开妙玉坊的时候,
对待这些下人们个个不薄,不但分派了遣散的银子,而且因为这小伍子贴心,她
还多给了一些,可是……小伍子怎么会找到鸿冶城中来的呢?
商怡婷抬头一看,见小伍子一只眼睛睁得斗大,一只眼睛却又憋成一条缝,
眼珠子胡乱的左右转动,她微微有些恍然,顺着小伍子眼珠子的方向看出去,见
到了一群红衣带刀的衙役们,沿街正在盘查着什么,但是……这和自己又有什么
干系,小伍子他到底要说什么呀,难道是……哑巴了么?
何淼儿见商怡婷被人撞到,赶紧快步跑过来,问道:「姨娘啊,你有没有事?」
商怡婷呵呵笑道:「没……没事。」
妖媚的眼神又狐疑的扫了扫小伍子,见他却是转过身,好整以暇的凑到货摊
上去打量去了,商怡婷心头不禁暗暗惊奇,隐约觉得似乎有些不同寻常,可一时
间还难以分辨出究竟来,便这么跟着何淼儿晕头晕脑的走了。……
身后的小伍子暗暗留意着商怡婷的动静,见她终于和另一位姑娘一道走了,
小伍子沉沉的松了一口气,暗想:「姑姑啊,你怎么还不走的,再快一些啊,快
跑啊……对了,对了,就是这样,哎,小伍子能为你作的,就只有这么多了,你
知道么,这些衙役们……他们……他们都是来捉你的呀。」
正想到这,身后一张蒲扇大的手掌拍过来,一个衙役皱眉怒喝道:「小伍子
……你他娘的还有心思看这些破玩意,找了这么多天,上面都已经发了怒了,你
再不卖力些,小心我给你好看。」
小伍子哈腰谄笑道:「是,是,区大捕头,我这不是累了一天,眼睛都看花
了么?」
区大捕头怒道:「眼睛都看花了,你还有心思看花灯,那不是花的更厉害?」
小伍子面色一窒,他方才转头去看身后,本来就没注意到自己看的究竟是什
么,心里面想的只是怎么提醒婷姑姑,让她好早作准备,快快的逃命去吧,此刻
回头一看,小伍子才不禁傻了眼,身后面是一个卖花灯的货摊,那花灯一转一转
的,走马般的闪现出各种色彩,区大捕头若有所思的盯着小伍子,忽然又回头瞥
了瞥身后的长街,那长街的尽头,有两个姑娘迈步匆匆而去,她们穿的挺厚,面
相更是看不到,可是……左手边那个,一走起路来,柔嫩的肥臀儿扭得极为夸张
剧烈,左摇右摆的乱抖,比起面前的花灯还要耀眼十分。……
夜里,小伍子跟着区大捕头等人回了县衙,匆匆吃了些晚饭,外面便有人来
唤,小伍子放下碗筷,跟着来人进了县衙,见到阴森森的县堂上,桌前满满的堆
着酒菜,上面坐了一个威风凛凛的将军,一边剔着牙,一边漫不经心的问话道:
「小伍子呀,我听说……你今天好像发现了些什么?」
小伍子脸色一白,转头看过去,见到那丑恶的区大捕头果然站在身边,他咬
牙道:「图大人,小人……小人今天什么都没发现呀。」
图满呵呵一笑,扔下手中的牙签,站起来道:「没发现,那区捕头怎么说看
见你魂不守舍呢?」
图满顿了一顿,柔声又道:「嗯,你呢,是我从洛都带来的人,你跟了婷姑
姑那么多年,或者只要听见她的声音,便能认出她来,是不是?」
小伍子颤颤巍巍的答道:「是……是。」
图满笑道:「所以这就是你的用处,我为什么只带你来,而不带其他人?那
是因为我图满看得起你,你回头仔细想想,现在跟了我的人,和我亲近的,有几
个没有升官发财,而那些和我作对的,又有几个有好下场?」
图满接着道:「三皇子你听说过吧,位高权重,一人之下万人之上,那是你
们这些升斗小民想也不敢想的吧,呵呵,最后怎么样,家被我图满给抄了,他家
里的金银财宝尽都归了我图某人,当然了,我也不是一个人独霸着,我手下的弟
兄们,哪一个没有分到些甜头好处,你好好合计合计,三皇子家中的宝贝,那任
一件拿出去,都是足以养活自己一辈子的好玩意啊,什么翡翠珍珠,玉石宝马,
观音金像,应有尽有,小伍子,你活了这么大半辈子了,你可曾看见过其中的一
样么?」
小伍子听得眼神一亮,慌忙讪笑道:「小人哪有那个福分那。」
图满笑呵呵的道:「这不就是了,你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,回头便去我的府
库里面任取一样,你尽管闭着眼睛拿,拿到什么就算什么,哪怕你拿走了一件价
值连城的宝贝,我图某人也眼都不皱一下。」
小伍子喉头赫赫数声,一时心中天人交战,额头微微见汗,他眼珠子左右转
动几圈,忽然咬牙道:「大人,可是……可是小人真的没发现什么,小人拿什么
告诉你啊,若是小人说了,那就是搪塞朝廷命官的死罪,小人……小人是不敢的。」
图满嗤的一声,沉下黑脸道:「这就是你敬酒不吃,吃罚酒了,好,我再给
你看一样东西,你知道我图某人的身份,自然知道图某这官位是怎么当起来的,
那是靠着人头和鲜血累积,才能一步步走到今天,瞿芣苢大人你知道吧,那可是
两朝元老,当今户部的尚书令,官位高不高,气派大不大?最后怎么样,家也被
图某人给抄了,我不但抄了他的家,甚至还把他的老婆闺女给接过来,玩了三天
三夜,那瞿老儿在大牢中,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,手上的骨头就这么往
外抻着,你说他想不想死?他做梦都想着去死,可是我就是不让,嘿嘿……我图
某人不发话,他这一辈子都得受这个罪,过得生不如死!」
图满一边说话,一边将自己的手腕伸给小伍子看,仿佛那手腕上现下裸着森
森白骨,白花花的耀迷了人眼,小伍子半退着瘫倒在地,额角上冷汗涔涔淌下,
双眼发直,再也转动不开了,图满笑呵呵的走回堂上坐下,道:「说罢,你今天
究竟看见了什么,小伍子……你不想当瞿芣苢的话,不想作根人子的话,便老老
实实的,给我一五一十的交代清楚,否则……嘿嘿。」
小伍子抹着脸上的热汗,抬头看过去,阴森森的县堂上光线忽明忽暗,那图
满坐在上面阴测测的一笑,不觉如同阎王殿的判官爷,而自己……便是他生死薄
上,即将划过一笔的小鬼。……
回了家后,商怡婷的心思总是有些不安宁,今天见到小伍子实在是太蹊跷了,
不说她向外宣称是去南疆投远亲,外人难得猜测到她来了北方的鸿冶城,就说小
伍子当时的眼色和神态,便是自己弄不懂的,他既然找来了鸿冶城,想来应当不
是游玩的吧,那么……他是来找自己的咯?可是他见过自己后,为何话也不多说
一句,而是打过了几个眼色后,便转头再也不看这边了呢?
再想想他眼神中带过的那几个红衣衙役,那些又是什么人,看衣着的话,显
然是这鸿冶城内县衙的巡役,可是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?衙役总不是来捕自己的
吧,呵呵,笑话了,自己循规蹈矩的,也没犯什么王法,衙役怎么会找上门来?
想到这里,商怡婷妖冶妩媚的小脸微微窒住,一个念头猛地窜出来道:「难道…
…那些衙役们,是来捕志儿的么?他是皇上钦定的反贼,那可是死罪呀,他们拿
了志儿,是要回洛都去邀功请赏的吧?」
商怡婷满面俱都是惶急的忧色,在自己的房中来回踱步,正在这时,外面来
人唤道:「姨娘啊,开饭啦,你快出来罢。」
商怡婷诶的一声回应,心下兀自还在回忆方才发生的事情,就这么跟着何淼
儿出了客房,来到主客堂中一看,围着圆桌坐了满满一堂子小丫头,个个秀色可
餐,只有那顾磊在一旁忙着上菜,商怡婷方自坐下,肥臀儿还未坐实,只虚虚的
浮在凳子上,筠儿便对走进来的印荷道:「怎么……还是不肯出来吃饭么?」
印荷摇头道:「婉儿姐姐说,她今天还是瞌睡的紧,一点食欲都没有,就这
么睡下,让我们别给她留饭。」
索紫儿在一旁娇昵的咂舌道:「妈呀,怀身子就是这个样子呀,婉儿姐姐整
天什么都不吃,也不出门来走走,就是睡了醒,醒了睡,那小胎儿又怎么能长的
大呢?」
商怡婷暂时放下心事,转头媚声道:「便是这样子了,这天下间的女儿家,
有的怀了骨肉每天都睡,有的却是怎么也睡不着,还有的呢……一定要吃些酸的,
辛辣的,可是另一些却是吃什么,吐什么,各不相同的啦,一点也不奇怪。」
岳静红着脸蛋道:「婷姨,你……你懂得真多,就不知道,我……后会是哪
种?」
商怡婷咯咯一笑,促狭的道:「你也被那坏志儿欺负过了么,不然你怎么会
这么问。」
岳静慌忙羞啐道:「没……没有的。」
商怡婷随眼扫了一番堂中的丫头们,不禁心下暗叹,缓缓的道:「志儿啊,
他真是好福气,这里面坐着的姑娘,随便拿出去一个,都是天下少有的娇媚女子,
可是……却偏偏都便宜了那坏家伙,他丢下这么多小姑娘家不管,跑到天远地的
关外去作甚么呢,总是还不回来。」
倩儿娇声道:「嗯,志哥哥他就是偏心些,你们……你们都把身子给他了,
就是……就是我……」
她话说到这里,眼神中不禁泛出一丝黯淡,心下凄切:「志哥哥啊,你……
你坏死了,怎的就不要人家呢?」
李十二娘一边吃菜,一边听了这话,慌忙放下碗筷,摆手道:「没有……没
有,我没有……没有和他那个……那个什么,我只是想看看杨公子的兵法韬略,
我不是你们那样。」
商怡婷咯咯腻笑道:「知道啦,一天要说上无数遍的,知道你想跟他学习带
兵打仗,可是志儿现在不过是个普通百姓,他哪还有这个机会让你学呀,怎么也
不见你失望透顶,每天里还是乐得合不拢嘴。」
李十二娘听得小脸一红,忍住便不敢继续往下搭话了,众人吃过了晚饭,一
起收拾好碗筷,便各自散开回房,商怡婷独自坐在主客堂中喝茶,忍不住又想起
了今日发生之事,难道那些衙役……真的是来捉志儿的么,可惜现下志儿不在,
不然的话,自己赶快告诉他,让他早作防范,咱们一家人就算搬到幽州城去住也
成,上次他不是说过了么,回来之后,大家便要去幽州城住一段日子,紧接着…
…就要回转滇南啦,听说滇南是他师门的地界,那里有他的师父和众位师兄弟们,
倒是想不到……这无法无天的家伙,要是被师父管教起来,又是个怎的一个模样,
一定很好玩的吧。
身边烛火轻闪,商怡婷想到此处,不觉噗嗤一声幽幽的笑了出来,嘴唇甜甜
的抿住,一脸开心和欢喜,堂外传来一阵孱弱的脚步声,有个淡黄色的娇弱身影
出来倒茶,商怡婷转头一看,便心疼的走过来,扶着那姑娘坐下,然后自己给她
倒好茶,递到她的手心里,柔声道:「怎么这个时候起来了?你是……饿了不成?」
秦玉婉甜甜的露齿一笑,摇头道:「倒不是饿了,只是有点渴了,印荷妹妹
她忙了一天,方才睡下了,所以我才没有叫她。」
几个月以来,秦玉婉的肚子更加见长,到此时已经分明的凸出一个鼓包,她
腹中的胎儿五个月后,一天便比一天大,日日变化,再也不像三四个月那时候,
总是不怎么显怀。
商怡婷看着秦玉婉消瘦的瓜子脸颊,蹙起弯弯的眉角,心疼的嗔怨道:「哎,
你呀,一整天一整天的不吃东西,大家都担心坏了,怕你身子骨受不了,志儿回
来之后看见,可不知要肝疼肉疼的紧,埋怨我这做姨娘的不会伺候呀。」
秦玉婉咯咯娇笑道:「九哥哥他才不敢呢,婷姨是对他最好的人,九哥哥他
心里面明镜的很,他要是敢得罪你,咱们这一大家子都不会饶过他。」
商怡婷讪讪的媚笑道:「我……我怎么就成对他最好的人了,这可从何说起?」
秦玉婉腻声笑道:「九哥哥他离开的时候,婷姨你起的最早,天没亮就出门
给他准备马车,他走了之后,他的房间你天天都去打扫,那房子一直空着也没住
过,哪里有那么灰尘,可是婷姨你从未放松过,日日如此,还有呀,他不在的这
段日子里,印荷妹妹做饭的时候,你总是让她多准备一份,就是害怕九哥哥他突
然回来了,没有吃上一口热饭,婷姨啊,过去婉儿伺候九哥哥,现下婉儿动不了,
便是你来伺候他,你作的,可比婉儿细致体贴多了,婉儿是比不上你的。」
商怡婷听得小脸一呆,这丫头的聪慧,观察仔细入微,甚至入到骨子里,难
怪志儿总是说比起聪明来,他是及不上婉儿的,自己为志儿作的这些事情,本是
一些无端端的小事情,在商怡婷看来,她是半点也没放在心上,可是落在秦玉婉
的眼底里,她却是一一记在心头,商怡婷心中略略有些忐忑不安,害怕被她发现
什么,却又是微微一动,缓缓的沉吟道:「婉儿……有一件事情,我今日碰到的,
好生奇怪,不知道当说不当说。」……
呵呵,速度是还不错,可这是拿命换回来的,明天只能睡4个小时,除了吃
饭洗澡干嘛的,其余的时候不是码字,就在构思情节,这样坚持不了太久的,所
以码字也有低潮,毫无疑问,我现在处在一个小中,今天还有一章。
正文第490章媚香之三
下午临近傍晚时分,杨宗志等人便牵马来到了幽州城下,抬头一看,这幽州
城的城墙高耸,城外不远处便是直入云端的燕山北段,这一城一山相应而立,如
同两个巨人对垒,说不出的雄浑气派,天色将黑未黑,不断有些滚滚乌云从燕山
顶上,被大风吹到这一面城墙的墙头边,团团笼罩住,一行人拉马进城,心中思
忖着该是先找个地界投宿下来,然后再去想办法打探霍二哥等人的下落,不然一
会到了深更半夜,再要去找店住宿,就可能不方便的紧。
这幽州城在北郡的腹地,算得上是南通北往的要塞,无论从最南边的鸿冶城,
又或者从东北面的长白府关外赶过来,都只需要最多不足一天的功夫,若是那马
儿选的好了,甚至半天就可以到达。
因此霍二哥他们将这里定做义军的驻地,可谓是一个明智之举,交通便利了,
说不得还能邀约到更多人前来投奔,到时候声势一旦壮大起来,消息传得快,人
头或许就会像滚雪球一样的激增,究其所以……这南朝天下,何时曾缺过豪气干
云的好汉了,只有那些作了大官之后的人,才会越来越腐蚀,害怕吃苦,受不得
累,锦衣美食的享遍了,寻常的吃穿在他们眼里可就索然无味的紧。
杨宗志过去到过幽州城,对这大城的印象还比较深,因此当先在前面领路,
想要引着大家一起,到幽州城最富盛名的聚义楼中盘桓住下,来到聚义楼下一看,
三层小楼围得水泄不通,不但楼上站满了人,就连楼下的长街边都人头攒动,他
们要牵着马,拉着马车挤进去,可就千难万难了。
这么多人围聚一处,杨宗志等人心头一动,均在暗想:「难道是……霍二哥
他们正在这里举事不成?」
天色微黑,头顶繁楼上飘下缕缕灯火,不时的……还有阵阵豪迈笑声传来,
哈哈哈哈的震在耳角。史艾可跳出去拉着几个路人问过了,有的说:「上面这般
闹了一天了,连接几日都是这样。」
还有的说:「就看着整个幽州城,只这里最喧嚣,因此……是来瞧瞧热闹的。」
史艾可不禁心下暗恼:「都但是些闲散人,原来以为义军真的有那么多人呢,
敢情着……也就是楼上那些才算。」
杨宗志等人将马儿拴好了,丢下马车,开始亦步亦趋的往楼上挤去,楼里的
汉子们围得里三层,外三层,本是没有一丝空隙留下的,好在朱晃和忽日列力大
无穷,首先在前面开道,杨宗志在后面将几个小丫头们护严实了,撑着那乌卓玛
一起跟上,这般进了一楼看看,入眼的都是老少爷们,有的头发苍白,还有的却
是弱冠少年,兀自还正冻得流鼻涕的,一边聚精会神的听着楼上面喊话,一面还
不忘……临了伸出衣袖抹一抹自己嘴上的两道清龙。
大家转眼看了半晌,也没看到霍二哥和三娘的踪影,无奈下只得继续向二楼
爬去,现下这聚义楼中,就连楼道上都站满了人,小二们和店老板早已不知道跑
到哪里去了,想来就算还在这里,估摸着也无法端茶上菜,要上一趟二楼,这可
比登天容易不了多少。
朱晃从腰后抽出黝黑的铁杵,轻喝道:「让一让!」
身前一些汉子们不耐烦的回头骂道:「挤什么挤?要是能上去,我早就上去
了,楼上面正在讨论如何回击蛮子,这场面……我一辈子也没见过的呀。」
这些人话音还未落,便感觉自己的身子如同轻飘飘的棉絮一般,被那不起眼
的铁杵掳到了两边,原本密不透风的楼道上,便从中间分出了潮汐般的一条路,
杨宗志等人踏步上楼,随眼一看,这二楼的人挤得比一楼还多,有的人挨着凳子
坐下了,更有的却是挂在窗户上,一个个仰着头听得津津有味,两只脚丫子在窗
边一荡一荡的,说不得寒风一起便要吹下楼去。
杨宗志运足目力在人群中找了找,终是看到那一身庄稼汉打扮的霍二哥,手
拉着三娘,和那一头毡帽的祁大哥坐在角落里,杨宗志心头一喜,忍不住开口唤
道:「霍二哥……」
这一声突兀响起,打断了头顶上的喊话声,身边人不觉个个回头怒目而视,
霍二哥茫茫然的转回身来,见到一群衣着鲜华的年轻人站在楼梯口,他微微皱起
眉角看了看,忽然大喜的笑道:「小兄弟……你……你怎么也来幽州城啦?」
杨宗志哈哈一笑,踽踽的拉着众人凑过去,来到霍二哥身边站下道:「霍二
哥,我是来找你的。」
霍二哥闻言惊讶道:「你……你来找我作甚,哦,对了,上次你们带走的那
个盲哑姑娘,她还好么?」
杨宗志从身后将小婵拉出来,低头见那小婵微微有些局促,他笑道:「她在
这里,只是……只是我没本事,没能将她的宿疾治好,对不起霍二哥啦。」
霍二哥点头道:「嗯,没事就好,小兄弟你不必心头自责,这位姑娘的盲哑
病也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医好的,对了,小兄弟,你……你来找我,便是要告诉我
这件事?」
杨宗志摇头道:「霍二哥,我没治好小婵的病,但是我认了她作义妹子,这
一辈子定然好好照顾住她……」
他话说到这里,只觉得身下的大手被一只小手儿死死的捏住,小手上透力而
出,将自己的大手掐的生疼,杨宗志奇怪的低头看了一眼,接着又道:「但是我
来找你,是听你们家中的老人说,你来幽州城投奔了一伙义军,是不是?」
霍二哥默然点头道:「是,那是……那是我爹爹,我临走的时候千叮咛万嘱
咐,让他去南方躲一段时日,他却宁死不肯,只说一辈子生活在北郡,到老了,
更是哪里都不愿去。」
杨宗志拜礼道:「霍二哥,你们参加义军抗击蛮子,可否……可否也带上我
一道?」
霍二哥听得一惊,和三娘抬起头来,犹豫的道:「小兄弟,我……我看你气
质穿戴颇为不凡,想来应当是大户人家的子弟,我们这里都是些穷苦人,没法子
了才来投军,蛮子打过来要咱们的命,咱们又逃无可逃,避无可避,不然的话,
家里有钱有势,谁愿意来妄自送死。」
杨宗志笑道:「霍二哥你看错了,我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子弟,我爹爹在世
的时候,时常谆谆教诲我说,若要不被人欺负,自己便要作有骨气的男儿,霍二
哥,你们骨头硬,我心里面是很佩服的,我只想作一个像我过世爹爹那般的铮铮
男子汉,学你们一样,一辈子不被人欺辱。」
霍二哥和三娘一道看上去,见杨宗志这话说的极为诚恳,料必是他的真心话,
三娘小声劝说道:「二哥,既然小兄弟他这么年轻就有大志气,咱们何不帮他们
引见引见呢,反正这里现在就是缺人,楼上面热火朝天的讨论了三四日了,这问
题也终究没个定论,看热闹的多,真真敢拿性命去和蛮子们拼杀的,那可就少了。」
霍二哥缓缓的点头道:「好,等一会大家议过了事,我便带你去上楼,见见
这里的主事人,你能不能入伙,还要听听人家的意思。」
杨宗志听得心头大喜,慌忙拜礼道:「多谢了。」
身后的史艾可急的满面通红,捏住小拳头,咬住银牙暗道:「还有……还有
我呢,死哥哥怎么对我一个字都不提呀?」
当下一行人便站在霍二哥的身边,静静的听着楼上面传下的话,只听见一个
粗粗的嗓音骂道:「呸……说了这么多,大家还是要拿个主意才行呀,咱们现在
一千多号人,总不能一直在这里讨论来,谈论去,没个尽头,那样的话,蛮子早
就打过来了,一直打到幽州府城下,咱们说的口沫星子乱飞,到头了,只能一拍
两散,人人作了蛮子的俘虏。」
这粗声吼过话后,聚义楼中一片默然,过了一会,另一个柔细的嗓音响起来
道:「照我说,咱们还是应当先发制人,这守……看来是守不住的,蛮子的铁骑
最善于游击作战,来无影去无踪,咱们在这里,就等同于坐以待毙,不如趁着蛮
子还未发兵这会,咱们首先冲过阴山去,打他个措手不及,让那些蛮子们也看看,
我南朝响当当的男儿汉,全都是不怕死的义勇之辈。」
这说话人嗓音虽细,可这话说的振振有词,楼上楼下不禁响起一片叫好声,
人人鼓掌大叫,但觉得心头热血翻涌,正在这时,一个阴冷冷的嗓音,嗤的一声
响起道:「哼……全是些匹夫之气,一千人去奔袭数万人大营,那不是拿了鸡蛋
去砸石头,石头根本动都不动,鸡蛋自己便碎开了。」
楼上面正在欢呼,乍一听到这毫不客气之语,三楼上顿时有人大吼着怒道:
「是谁……谁在说风凉话?」
二楼有人站出来答道:「是我。」
三楼人狂骂道:「你有胆子便上楼来,让老子看看你到底长得如何缩手缩脚,
在这里浇大家伙儿的凉水。」
杨宗志等人转头看过去,见说这话的,正是自己身后的忽日列,杨宗志微微
一愣,见忽日列咬了咬牙,昂着头向上走去,楼道边自发的向两旁闪开,杨宗志
只得硬着头皮跟在他身后,众人又一起上楼,霍二哥和三娘两人看得怔怔发呆,
这才意会到那说话人是小兄弟的同伙,霍二哥苦着脸道:「三娘,你和大哥在这
里坐着等一等,我也上楼去看看,小兄弟他……毕竟是冲着我来的,我可不能让
他在这里吃了人家的亏。」
三娘呆呆的点了点头,霍二哥慌忙站起身追了上去,一行人来到三楼上,见
这里围坐了一圈人,可人数……比起楼下便少得多了,那些汉子们见迎头上来了
七八个,有男有女,不禁微微一愣,有人阴着脸开口问道:「刚才说话的是谁?」
忽日列站出去道:「是我。」
那些人仰头一看,这忽日列人高马大,甚至连杨宗志都比他矮了一小截,他
的个子……在整个南朝天下是极难见到的,大家仔细的辨认半晌,忽然有人惊怒
道:「你是……你是个蛮子,绝不是我南朝儿郎!」
楼上楼下轰的一响,有人忍不住开声咒骂道:「杀了他,给咱们的亲人家友
报血仇,只要是蛮子,咱们便一个都不要放过。」
杨宗志皱着眉头看过去,见到楼上下乱作一团,已经有人禁不住向楼上冲来,
他慌忙站出去摆手道:「诸位,他……他不是蛮子,在下敢用人头担保,而且他
的话也没错!」
方才发话那人皱着眉头,狐疑的问道:「你……你又是什么人?」
杨宗志抱拳道:「在下姓杨,是来投奔诸位的,这个是在下的朋友,他从小
在西南边陲长大,可从未和蛮子打过一天交道。」
那人嗯的一声,见到杨宗志无论穿衣打扮,还是气度人品,俱都是最最正宗
的南朝儿郎模样,他心头的疑窦不觉去了一些,凝神又道:「你刚才说,他讲的
话不错,那么……那么你也是不赞成我们去偷袭蛮子的咯?」
杨宗志点头道:「不错,他话虽说得不敬,但是意思绝对错不了,咱们人手
太少,首先想的应是如何安身立命,绝非要去冒险强攻,当下咱们只有两步棋可
走,第一:聚众,邀约天下豪杰一起来共谋大事,第二便是派人打探蛮子的虚实
动向,只有弄清楚蛮子大军的路线和意图,咱们方才一击出手,作到一击必中,
抽身而退。」
杨宗志话音稍落,楼上下一片沉默,落针可闻,大家隐约觉得他说话似乎…
…似乎是有些道理的,井井有条,而又思路清晰,霍二哥站在他身后心想:「这
……这小兄弟不是凡人那,一般人可说不了他这么些,前三四日,这楼上谈论来,
谈论去,可没有一个好像他这般说到点子上的。」
继而又想:「昨夜和祁大哥独坐喝酒的时候,他隐约也嘟囔了一句,『攻不
得。』我再问他时,他便不愿发话了,可这意思……倒是与小兄弟相差不多。」
方才发话那人沉吟片刻,站起来蹙眉道:「杨……杨小弟,你的话也好像有
那么三分道理,可是我一时还拿不定主意,照说你年纪这么轻,见识难道多得过
在座的诸位了不成,这里的人,都是咱们这一千号人中推举出来的,无论咱们过
去是打铁的,卖艺的,还是走方郎中,却一个个走南闯北,见多识广,咱们在这
里讨论了三四天,也没有个准主意,你三言两语的,便要叫咱们尽数采纳了不成?」
史艾可在身后憋了半晌,听了这话再也忍不住了,别人质疑她,不相信她,
她倒是并不放在心上,可是人家要是质疑她深爱热恋的哥哥,那比要了她的命还
让她难受,史艾可跳出小身子,红着小脸尖声道:「他怎么就信不过了?你们这
里如此多人,哪一个……带领过十五万大军出过征,你们一个个见多识广,又有
哪一个……曾经率着一支孤军打到了蛮子的凤凰城,沿途杀了数不尽的蛮子大将,
哼哼……他信不过,难道你们便能成事了么?」
身前一伙人听得大惊,面面相觑一番,有人不禁开口问道:「你说的杨……
杨小弟,他究竟是个什么人?」
史艾可噗哧一声娇笑出来,得意洋洋的叉着小腰肢,挺胸昂头道:「我的哥
哥啊,他就是御前钦封的护国大将军,杨宗志是也!」……
幽幽灯火下,秦玉婉迈着潺潺的小步子,在面前疾速来回踱步,她的肚子大
了,这么走起来如同胖乎乎的小懒猫一般,看着甚是惹人发笑,商怡婷抿住嫣红
的绯唇,盯着她的影子由小变大,再由大变小,如此来回几十趟,商怡婷忍不住
要发话劝她休息一会,秦玉婉却猛地转回头来,静静的道:「婷姨,你快去里面
知会一声,就说将有大事临头,让大家赶紧都出来。」
商怡婷听得一愣,踌躇的媚声道:「婉儿……这么夜了,大家应该都睡下了,
有什么事……不能等到明早再说么?」
秦玉婉急道:「婷姨你方才说有一个过去的故人来访,可是又不敢和你搭话,
对你挤眉弄眼几下,便又不再看你了,这事情……不对劲了呀,你们回程的经过,
我听九哥哥说过一次,你原本瞒骗身边所有人说要去南疆,最后又取得是北道,
你身后若是没人跟着的话,别人万万猜测不到你的行踪,就算是巧合遇见,他为
何不敢对你说话?他是怕啊……要么……是你包庇九哥哥的事情发了,他不敢和
你扯上干系,要么……就是有人要来捉你,而带路来的,正是你的那个所谓故人,
他许是一时心善,便想给你警示,但是身边有人环伺着,他不能作出任何的举动,
只能挤眉弄眼,婷姨呀,事情紧急到这个地步,咱们怎么还能等上一夜?」
商怡婷听得小脸愕住,心头怦怦乱跳,她方才想过了万千种可能性,就是独
独没有想到自己的头上,总是把事情往杨宗志的身上去引,那是因为……她实在
是将杨宗志看得太过重了,重到她压根便不疼惜自己,只想着如何不让杨宗志受
到牵连伤害,直到听了秦玉婉这话后,商怡婷才算恍然大悟,小伍子怎么会到鸿
冶城的,又怎么会见面不相识呢,那是……自己过去待他还不错,他念着旧情,
不愿意将自己供出来呀,他身后的几个衙役,全是为了自己而来的。
秦玉婉道:「婷姨,您别犹豫了,咱们宁可自己想错了,也决不能冒一点点
风险,嗯……咱们其中无论哪个被人捉住了,最后受要挟的都是九哥哥,他把咱
们看成是至亲的人,又怎么会见到咱们受害而不去管?」
商怡婷诶的一声娇唤,急匆匆的站起来,扭着肥臀跑进了后院中,不过一会,
便将大家一一都叫了出来,时日将晚,小丫头们一个个睡眼惺忪,眼眶红红的,
嘟囔问道:「出……出什么事了呀?」
秦玉婉素然道:「大家都别问了,赶紧收拾好行李包裹,咱们今夜就离开鸿
冶城。」
众人听得一惊,索紫儿伸着懒腰,娇昵道:「婉……婉儿姐,到底怎么了,
是……是哥哥那边有消息了么?」
秦玉婉摇头道:「九哥哥还没回来的,紫儿,你快去把包裹打好,哦,对了,
大家记得不好带的玩意全都丢下不要了,只带最贴身的东西,越少越好。」
众人个个摸不着头脑,商怡婷便媚声催促道:「好了,都听话,婉儿她说有
事要发生,咱们自然信得过她,就算志儿在这,想来也会依她吩咐行事的呢。」
众人点了点头,这话倒是不错,秦玉婉的睿智果敢,大家平日相处久了,倒
是心知肚明,现下虽然弄不清什么状况,但是秦玉婉说的中肯严肃,大家不觉都
有些凛然,便一个个牵着手走了进去,秦玉婉叫住即将转身入内的顾磊,柔声道:
「十四哥,一会咱们出门向北,去幽州城暂住,你一个人顺着东北的官道走,找
一个显眼的地方等下来,要是九哥哥路径那里,你便拦住他,别让他赶到鸿冶城
了,而是径直去幽州城和我们会面。」
顾磊点头道:「记得了,小师妹,那你们赶路不要我照顾着么,师父让我留
下来,便是对你放心不下,让我照看着你,九哥他事情忙,师父总担心你有个什
么闪失,那就不好了。」
秦玉婉微微一笑,摇头娇声道:「我还好呢,再说我身边有这么多姐姐妹妹
看护,你还怕我磕了碰了的不成?」
顾磊嘿嘿一笑,他还是个半大孩子,让他去照顾秦玉婉,不如说是秦玉婉照
顾他才对,顾磊重重的点了点头,道:「好,我这就去收拾一番,然后径自出门
去等九哥。」
如此过了半晌,众人大多收拾妥帖,一个个抱着鼓囊囊的包裹行李出来,秦
玉婉看得摇头失笑,虽然事先说好了只带最紧要的东西,可是这些女儿家们还是
一个个大包小包的装不下,衣服里也塞满了,甚至裤管中也鼓鼓的,只有商怡婷
带了一个花瓶大的木头箱子,木箱陈旧,外面雕刻了虎皮花雕,其余的,她便一
样也没带。
秦玉婉点了点头,正要和大家说话,忽然门外冲进来一个娇小的身影,颤声
急道:「小姐……小姐,不好了,不好了。」
筠儿蹙着眉头,听清楚这是翠儿的声音,呆呆的问道:「什么……什么不好
了?」
翠儿跑进来,小小的一起一伏,娇喘细细的道:「我刚才听了婉儿小姐的话
后,偷偷跑出去打开门看了一下,见到外面站满了人呀,一个个举着火把,将咱
们这院子给团团围住啦!」
众人听得一惊,转头看出去,见到从主客堂的窗户边,透过外面院墙上方,
隐约可以看见冲天的火光起来,将黑寂的天空照的通红,筠儿小脸一白,喃喃的
道:「真的出事了?」
顾磊大吼一声道:「我先冲出去,把那些人都杀光了,给你们开路。」
「等等……」
秦玉婉沉着秀眉唤住了他,静静的在堂中来回踱步,愈到大难当头的时候,
这丫头的脸色愈发沉静,甚至清冷的面无表情,她一边走,一边思忖道:「来的
好快啊,看来这些人,到鸿冶城不止一天两天了。」
顿了一顿,秦玉婉继续道:「咱们现在乱不得,若是其中有一个落在那些人
手里,便会给九哥哥带来意想不到的麻烦,咱们务必要紧紧的聚在一起。」
商怡婷抱紧木箱,讷讷的道:「婉儿……这事情都是因我而起,我出门去应
付他们,你们从后门溜走,成么?」
秦玉婉摇头道:「不成,你是九哥哥的姨娘,也是我们大家的亲人,我们不
能丢下你不管。」
转头又对顾磊道:「十四哥,你的轻功最好,你如果闯出去的话,只要杀开
一条道,人家想要追上你便难的紧,还是你先走,快去关外找九哥哥回来。」
顾磊咬牙流泪道:「我……我不走,我是个男子汉,若是抛下你们一群女子
们独自走了,我……我也没脸再去见九哥的人。」
秦玉婉顿足娇喝道:「走啊,你是男子汉,更不应该婆婆妈妈的,你若不走,
咱们都没有法子脱身,我秦玉婉……也再没有你这样的十四哥!」
顾磊听得一呆,当知小师妹这话说的决绝了,他从小跟秦玉婉一道长大,明
白小师妹总是一言九鼎,说出来的话,比起众位师兄们还要斩钉截铁,不容别人
反驳,顾磊狠狠的一咬牙,将嘴唇咬的鲜血直冒,转头抱拳道:「好,小师妹我
听你的,我就是拼着性命不要,也要去把九哥找来,你们没见到我之前,可千万
不要自乱阵脚,顾磊走了,你们多多保重。」
他说完话,甚至不敢再回头看多一眼,捏紧拳头跑出去,运起轻功从院墙边
一翻而过,墙外顿时传来一阵惊呼声,和惊马兵器的乱响,秦玉婉闭着眼睛听了
片刻,听见墙外的声音似乎小了些,才宁息道:「好了,十四哥应该走掉了。」
如此一想,她不免全身上下倏地一松,脚步虚软,几乎委顿在地上。
她此刻已经是身怀六甲的人,平日里又很少吃饭,今夜左思右想的用脑过度,
现下竟是有些眩晕之感,印荷急忙跑上来扶住她的小腰,害怕她不慎跌在地板上,
一屋子的小丫头互相看看,却是面色惊惧,彷徨无计,在这些人中,杨宗志不在
的话,秦玉婉便是她们的主心骨,现下秦玉婉又累倒了,她们一时更加不知自己
该何去何从。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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没法加精华,这鬼地方设置了要五个发言才能加一次精华,看到大家说的让我动
心的话,伸手一加,晕,数量不够,这不是难受我么?
正文第491章媚香之四
大门上传来咚咚咚的猛烈踹门响,有人在外面高喝道:「开门!快快开门!」
顾磊走后,秦玉婉半躺在印荷的怀抱中,闭目娇喘,小脸苍白的没有半分血
色,一群小丫头们人人心中自危,左右互相看看,俱都不知该如何应对才好,门
外拍得越来越响,大门砰砰的向内侧鼓起,眼见着就要被人给踹开了。
何淼儿咬一咬牙,从怀中抽出一把明亮的匕首,娇叱道:「我来掩护大家,
你们在这里先等一等。」
她一边顿声说话,一边从匕首的刀鞘处拔出一道寒光,众人只觉得眼前一亮,
那匕首锋芒一露,竟是让众人心头升起寒意,端得是一把吹毛断发的利器,索紫
儿幽白着小脸,咯咯娇笑着走过来道:「淼儿姐姐,紫儿跟你一道冲出去,咯咯
……你有一身的好武艺,这……这匕首嘛,就借给紫儿来防身好啦。」
索紫儿说话时,慢慢向何淼儿靠近,轻轻的一伸小手儿,便要将何淼儿执掌
的匕首拿过来,何淼儿一呆,还未发话,秦玉婉闭目喘息道:「别……别给她。」
何淼儿下意识的把手一缩,历呆呆问道:「为什么?」
秦玉婉缓缓睁开一缕秀眸,无神的对索紫儿道:「紫儿,你……你是方才听
了我说的话后,害怕自己连累九哥哥,所以……拿了这匕首,想要随时自刎的,
对不对?这里的姐妹们很多都有武艺护身,你却半点不通,你知道自己定然逃不
掉,因此才要抢这匕首……」
秦玉婉说到这里,剧烈的咳嗽一声,顿住接不下去。
众人一起转头去看索紫儿,目光中隐约的全是钦佩和怜惜,索紫儿哭道:
「我……我……」
商怡婷幽幽的叹了口气,迈步上前,走到何淼儿身边拉住她道:「大家都别
慌,婉儿不是说过了么,一个都不要落下,只要我在这里,谁也……谁也不许独
自冲出去。」
何淼儿心头禁不住一凄,扑进商怡婷豪耸的胸前,呜呜哭咽道:「姨娘……」
商怡婷媚眼通红的娇笑道:「不怕……不怕……」
倩儿一身上下什么事物都没带,只在自己背后搭了一个背包,背包中装的乃
是爹娘的骸骨,她看着这群女子们遭遇大难之时,却是互相安慰扶持,恍若真是
最最亲近的一家人,倩儿心中一酸,伸手抹了抹腮边的清泪,走出来跪下道:
「婷姨,各位姐姐,倩儿给你们磕头!」
众人大吃一惊,一个个伸手来扶,惊讶道:「倩儿你作甚么?」
倩儿抬起嫩白的小脸,脸蛋上俱都是粉泪盈盈,她呜咽道:「倩儿……倩儿
对不住你们,自从十一年前倩儿认识志哥哥后,便痴心无悔的恋了他十一年,这
十一年来,倩儿和志哥哥一起长大,一起学习爹娘的兵法,倩儿从未有过一天,
是把他当做亲哥哥那般看待,倩儿总是梦想着……长大之后,便能嫁给志哥哥,
给他作乖乖的妻子,作最听话的妹子。」
倩儿娇啼道:「直到一年前,倩儿缠着志哥哥一道来北郡出征,又和他两地
失散,倩儿发了疯一样的在北郡和蛮子突厥国中找他的踪迹,等到再回洛都时,
倩儿才知道……爹娘已经都去世了,而志哥哥……他……他身边更是多了这么些
个女子,你们一个个……一个个都再好不过了,倘若倩儿真的是志哥哥的亲妹子,
那一定会……一定会高兴的紧,但是倩儿也爱着志哥哥啊,我只是想:」爹娘不
在了,我更不能没有志哥哥,不然的话,倩儿这一辈活着还有什么意思?『「筠
儿柔声道:」倩儿妹妹,你喜欢大哥,这些事情我们其实都知道啦,我还为了这
件事特意问过大哥,可是他摇摇头没有回答。「
倩儿死命的摆着小脑袋,粉脸上晶莹四下滴散开,她拧着嗓音大哭道:「我
……我这次跟来鸿冶城,心里面打定的主意,便是要将志哥哥从你们手里抢回来,
志哥哥……志哥哥他是倩儿一个人的,他从小便只对倩儿一个人好,我不能接受
……不能接受志哥哥他心里装下这么多的姐姐,那倩儿在他心里,便再也不是独
一无二的啦。可是这一路来,你们一个个真心赤忱的对待我,就像筠儿姐姐你说
的那样,你们明知道我喜欢志哥哥,却是暗地里帮我撮合,甚至……甚至就连那
个骄傲无比的虞凤公主,她也愿意相助倩儿和志哥哥,我……我心里有愧,倩儿
跟你们比,真的……真的是配不上志哥哥的。」
倩儿说到这里,哇的一声大哭起来,商怡婷等人心头发酸发柔,心想自己若
是她一般,从小和杨宗志相依为命的长大,从北郡回来后,见到杨宗志身边珠翠
满怀,说不得……心里面也会和她一般的想法,商怡婷蹙着弯弯的柳眉,抽噎道:
「乖倩儿,你不怪我们,便已经是个大度的丫头啦,你怎么会配不上志儿呢,你
跟他……可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哟,咯咯!」
身边筠儿,淼儿等人听了也是点头,就连岳静也小小声的劝慰道:「是啊。」
李十二娘眨着浑若朱漆般的黑白分明眸子,沉沉的耸了耸鼻尖。
倩儿抬头一看,更是羞愧的满面通红,身后大门边咚咚巨响,又密又疾,倩
儿咬牙站起来,从背后将背包解下,拧声道:「他们既然是冲着志哥哥来的,那
……那倩儿便跟他们回去,婷姨,各位姐姐,这是我爹娘的骸骨,还望你们帮我
们收好,爹娘过去多次教诲我们说,我们杨家的儿郎,从没有一个贪生怕死的庸
人懦夫,倩儿……倩儿虽是个小姑娘,但也是个杨家人,志哥哥既然不在,倩儿
便是他的替身,我马上就出去表明身份,让他们带走,你们……你们躲在里面千
万不要出来。」
众人听得大惊失色,倩儿这丫头年方不足十六,实在是众位佳人中年纪最小
的一个,大家平时里看她纯真可爱,但是性子稍稍孤僻些,便会爱惜她,心疼她,
却没料到这小姑娘血液中,倒也流淌着杨家桀骜,坚强的胸襟气节,商怡婷媚声
叫道:「倩儿你……」
话还没说完,大门被人腾地一声从外顶开,外面登时潮水般涌进来一百多个
带刀的衙役,人人高举火把,将这院子的主客堂围得水泄不通。
众人一时心中暗叹,便知时机错过,想避也避不开了,当下何淼儿抽出手中
的匕首,正待迎上去,衙役中走出一个又胖又丑的,高喝道:「上面有令,让我
们前来带……」
他话刚说到此,门口又快速的冲进来二十多个人,分作两排,将衙役们阻在
外面,当先的,是一个背着手的中年汉子。
大家一齐目瞪口呆,摸不清这两路人的身份,但见先进来的那些,都是红衣
带刀衙役,而后进来的这些个,却都是布衣汉子们,腰间鼓囊囊的,显然扎满了
兵器,两帮人对持而立,那胖丑衙役大喝道:「什么人,胆敢前来阻挠县衙办差,
睁开你们的狗眼瞧清楚,我乃是县衙的区大捕头。」
那二十多人中站出来一个人,径直走到区大捕头的面前,嘿的一声举起手掌,
抽在他那肥胖流油的肿脸上,不屑的嗤声道:「小小县衙的巡捕,竟然也敢在这
里犬吠乱嚷,真是该打。」
区大捕头被人打得转了两个圈,头晕眼花的停子,摇着脑袋看出去,那抽打
自己之人,身材又瘦又高,满脸烈腾腾的杀气,激的自己心头突突乱跳,区大捕
头赶紧退后一步,躲在一群衙役的身后,抽出钢刀喊道:「反啦!反啦!有人造
反啦,全都给我拿下。」
百多个衙役同时抽刀相向,这二十个人中,才有人举手大喝道:「睁开你们
的狗眼看清楚了,这里是当朝钦封的剿北将军,呼铁呼将军座下,谁敢再动?」
这百余名衙役被这喊话气势一逼,竟果真没有一人再敢乱动,北郡中人,个
个都曾听说过呼铁的大名,朝廷正是派了这位呼铁将军驻兵在极北的望月城外,
才保得北郡一年的安危,不受蛮子侵扰,因此得了「北呼铁」之誉。
倩儿在堂内听清楚这话,忍不住冲出门去,娇声惊叫道:「呼将军?」
那二十人中当先的中年汉子,这才转过头来,恭谨的拜礼道:「小姐。」
倩儿哭道:「呼将军,真的是你,你……你怎么会赶来的?」
呼铁叹气道:「小姐,我……我此刻再也不是朝廷的剿北将军啦,前些日子
皇上下旨,让我们大军回朝增援,我回了洛都才知道,原来……原来皇上将老将
军你们一家,都定为了反贼,小姐,我呼铁虽是个粗汉子,却是跟着老将军座驾
前长大,老将军他是个什么样的人,我呼铁难道还不清楚么,皇上他说老将军和
杨兄弟都是反贼,这普天下,我呼铁便第一个不相信,因此当夜我便去找皇上理
论,皇上将我臭骂一顿,让我回去自省,我在回道上,又碰见了牛老将军和马老
将军的后人,听他们说了当日杨兄弟大婚之际,三皇子叛乱的前因后果,我知道
……杨兄弟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了,因此当天晚上,我便挂了帅印,辞官回归鸿冶
城啦。」
人群中嗡的一声乱响,衙役们纷纷暗道:「原来……原来他已经不是朝廷的
剿北将军了啊,那……那还怕他作甚?」
呼铁道:「小姐,我知道你们就躲在鸿冶城里,早几天我便一清二楚了,这
里是我的老宅,我总是忍不住回来看看的,这些爪牙们要来抓你们,你们……你
们就只管走罢,只要我呼铁站在这,我倒要看看他们谁敢动手!」
呼铁这话说得硬气无比,话音刚落,身后二十多个随身军士登时抽出腰间明
晃晃的战刀,嗤的一声齐齐的脆响,衙役们下意识退后一步,人人面色惶遽,他
们在鸿冶城作威作福惯了,可比不了上过战场的军士们,平日里鸿冶城最多也就
是些鸡鸣狗盗的小事情,哪里像那些人,一个个面相凶神恶煞,刀口上……说不
定都曾饱饮过蛮子头颅的鲜血,衙役们就算人多势众,却也止步不敢上前半分。
倩儿迷茫的点了点小脑袋,向身后招手道:「婷姨,各位姐姐,呼铁将军来
救我们了,我们……我们快走吧。」
主客堂中鱼贯而出各位女子,朝着呼铁作礼一拜,然后牵着手缓缓向大门口
走去,呼铁在身后高声哽咽的叫道:「小姐,你……你记得给杨兄弟他带句话,
就说,我呼铁一辈子信得过他,但是……他此刻身为反贼,而我却又吃了多年的
皇家饭,我……我便再也不会和他相见了,让他好好保重!」
倩儿忍不住心头一凄,转过身抹了抹腮边的清泪,重重的对火光下的呼铁点
了点小脑袋,飘身而去,淡紫色的小裙子随风荡起,不一会……便消失在苍茫夜
色下。……
顾磊从院墙边腾空而起,刚一落地,耳边便听到阵阵惊呼,院墙外围了寥寥
散散的十几个衙役,正自冻得哆哆嗦嗦,当下顾磊不敢稍停,径直向那十几个衙
役撞过去。
衙役们抽刀出来应付,被顾磊打倒了三四个,剩下的人就着火光看清楚顾磊
的面相,见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们,衙役们互相招呼道:「是个小子,留他
作甚,让他滚吧。」
顾磊趁机冲出人群,回头瞥了一眼,见那些个衙役又好好的围聚在院墙外,
竟是无人再看自己一眼,顾磊心中不免惊奇,暗想:「他们为何不拦我,也……
也不追我?」
此刻事情紧急,顾磊不得多想,便腾身向东北方向跑出去,他一路施展点苍
剑派的云龙九转,身子快如闪电,不过一会,便出了鸿冶城门,沿着官道向东北
而去,一路上寒风狂奏,吹得顾磊的头发冻结,眼睛眯着不敢睁开,他自小在春
暖花开的滇南长大,何曾经历过这般霜冻的日子,平时躲在别院中倒也罢了,别
院中燃了炭火,缩在炭火旁烤烤火,却也舒服惬意,但是在外面呆的久了,身子
骨还是有些舒展不开。
这般疾驰一个时辰,天色已经完全黑尽,暮霭沉沉的笼罩在头顶,顾磊的口
中呼呼的喘着热气,此刻已是他力竭之兆,若在平日里便要赶紧坐下运气调息良
久,才能稍稍恢复,但是想想在别院中孤零零的一众佳人,想想那大着肚子的小
师妹,说不定正受到一群衙役的胁迫,顾磊狠命的一咬嘴角,嘴角鲜血迸出,意
识和气息便又回复不少。
这一个月来,他住在鸿冶城的别院中,虽然这里只有他一个男子,但是大家
都当他是小弟弟一般的看待,每个人都对他亲热照顾的紧,有事没事的说说玩笑
话,开开心心,顾磊心中却是无比温暖,他本是个孤儿,随着师父和师兄们成人,
师父东堂公心底慈祥,但是面上总是正正经经的,甚至严厉得苛刻,顾磊从小在
师父和师兄们面前,总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下,因此才会和喜爱胡闹的九哥那么的
投缘,小时候他孤单寂寞了,总是九哥带他出去玩,九哥天不怕地不怕,时常出
去打打架,喝喝酒倒还罢了,甚至还会去恬着脸,毫无正经的调笑些点苍山下的
小姑娘家。
顾磊生性腼腆,其时心里面总是想:「九哥他胆子可真大,我……我要是有
一天,也能像九哥这般,想说什么了就说什么,想作甚么了,就作甚么,那……
那该多好!」
想起杨宗志,顾磊又重重的咬了咬牙,脚步的步子如风般前蹿,再过半个时
辰,顾磊的脸色红得如血,急促的喘息声仿佛打雷一样,拳头捏的久了,手指尖
已经微微发麻,他再多跑几步,忽然猛地咳嗽一声,咳出一团鲜血来,落到自己
的手心中,顾磊呆呆的看着手中殷红的血渍,心想:「这……这可怎办,小师妹
她们就要落在人家手心里,生死不知,我……我却是没力去报信了。」
顾磊大哭一声,伸出殷红的手掌,在自己的脸颊上砰的打了一掌,脸颊上一
阵钻心的剧痛传来,意识便稍稍清醒一些,这般再跑小半个时辰,顾磊终是脱了
力,脚步踉跄虚浮,碰在官道旁的一颗大石头上,整个身子飞着甩了出去,顾磊
迷茫的抬起眼神看了看无垠的苍穹,脑中胡乱的想起过往前尘:「小十四,嘘…
…你……你别声张,偷偷跟我下山,我们今晚……就去教训教训伏虎镖局的那个
臭小子,哼!」
顾磊嗫嚅的蠕动嘴唇,哑口唤道:「九……九哥!」
泪水顺着双颊滚滚而下,心头却是又气又怒,气得是自己平日里总是自吹自
擂,轻功不怕任何人,可是到了用的时候,却是如此的不济事,怒得又是自己这
般躺在湿淋淋的官道边,九哥他又怎么能得到消息,去救小师妹她们,小师妹若
是有一点点事情,自己……自己这一辈便再也不用活啦!
顾磊的眼睛半睁半闭,思维混沌,正在这时,耳边隐约听到车轱辘的声音,
嘟嘟……嘟嘟的从小及大的响起,顾磊无神的扫了一眼,见到苍茫夜色下,星光
点点,一辆敞篷的马车踽踽独行在官道上,车厢里隐约坐了十几个人,面色面相
看不清楚,顾磊想要抬起来呼救,可是浑身上下累得一丝力气都没有,便是抬一
下手指头都甚为困难,顾磊心头颓然的叹了口气,面如死灰。
马车从一旁的官道上缓缓经过,车上人正意兴勃发的高谈阔论,便无人注意
到官道边那苦苦蠕动的小小身影。
马车上一个人哈哈笑道:「想不到……想不到啊,想不到,在下今夜竟然亲
耳听到了他老人家的声音,甚至……甚至险些看到了他老人家的样貌,哎……可
惜……可惜,他上楼的时候,我正聚精会神的听着楼上面喊话,居然就这么错过
了!哎……」
另一个快慰的哈哈接口道:「你没这福气,我倒是看到了一两眼,他可不是
什么老人家,而是个英气勃发的俊逸少年,我平日里听过了他的大名,总也忍不
住把他想象成一个五丈高,八尺宽的巨人,却没料到……原来人家长得这么好看,
甚至……甚至我们平州城一个闺秀名媛们,也是抵不上他的,更别说那些什么所
谓的才子啦。」
马车上十多人一起哈哈大笑,有人没好气的道:「瞧你这话说的,什么闺秀
名媛,他老人家难道是个娘们不成,他可是如假包换的大丈夫是也。」
顿了一顿,这人继续道:「可是……可是我听说他现在还是个反贼呀,朝廷
发了告示,说要生擒他回洛都,斩首示众,也不晓得……这事情到底是真是假。」
另一人怒哼哼的道:「反贼怎么了,一个反贼,在这国难当头的时候,都敢
于站出来带着大家伙去抗击蛮子,完全不顾自己的性命,那……他就算真的是个
反贼,也让我心头佩服的五体投地,再者说了,他们一家忠烈,这是闻名遐迩的,
怎么可能忽然就全部成了反贼,总之我就是不信!」
这人话音一落,十几人一齐大喝道:「对……不信,我也不信!」
这人继续道:「如果换了我是他,说不定早就躲起来,再也不敢抛头露面了,
可是你们看看人家,多大的胆色,竟然站在幽州城最大的聚义楼顶,大喝一声:」
我便是杨宗志是也!『就冲他这份胆气,我也是心服口服,这一趟回平州城去,
我是去给家里面的父母老小交代一声,然后快步回来,便要去投奔他的。「
一群人大声叫好,顾磊躺在冰凉的官道边奄奄一息,眼前幻想丛生,一会子
……是十几年前的夜里,九哥带着自己偷下点苍山,一会子……又是一年前,九
哥回到点苍山后,两人去白老板那里喝酒,跟人打架。密密麻麻的,忽然听到这
里,顾磊口中复念:「杨……杨宗志是也。」
本来虚软无力的身子蓦地生出一股力道,声嘶力竭的开口大喊道:「各位…
…各位大哥,救救命啊!」……
昨天一觉睡到中午,下午坐飞机来了成都,现在正在武侯祠的锦里吃小吃,
据说这里的小吃天下闻名,昨晚和一群书友们在QQ上聊了一夜,一个字没写,
愧疚啊!